《拾遗记》注释﹝序~卷一﹞

〔前秦〕王嘉 撰　〔南朝·梁〕萧绮录      慎独客·注释

作者简介

王嘉字子年，陇西安阳【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人也。轻举止，丑形貌，外若不足，而聪睿内明。滑稽好语笑，不食五谷，不衣美丽，清虚服气，不与世人交游。隐于东阳谷，凿崖穴居，弟子受业者数百人，亦皆穴处。

石季龙【石虎，字季龙。后赵第三位皇帝。】之末，弃其徒众，至长安，潜隐于终南山，结庵庐而止。门人闻而复随之，乃迁于倒兽山。苻坚【前秦第三位皇帝，自称天王。】累征不起，公侯已下咸躬往参诣，好尚之士无不师宗之。问其当世事者，皆随问而对。好为譬喻，状如戏调；言未然之事，辞如谶记，当时鲜能晓之，事过皆验。

坚【苻坚。】将南征【苻坚南侵，即指著名的淝水之战。】，遣使者问之。嘉曰：“金刚火强。”乃乘使者马正衣冠徐徐东行数百步而策马驰反脱衣服弃冠履而归下马踞床一无所言。使者还告，坚不悟，复遣问之，曰：“吾世祚云何？”嘉曰：“未央。”咸以为吉。明年癸未，败于淮南，所谓未年而有殃也。人候之者，至心则见之，不至心则隐形不见。衣服在架，履杖犹存，或欲取其衣者，终不及，企而取之，衣架逾高，而屋亦不大，覆杖诸物亦如之。

姚苌【后秦第一位皇帝。】之入长安，礼嘉【王嘉，王子年。】如苻坚故事，逼以自随，每事谘之。苌既与苻登【前秦第五位皇帝。】相持，问嘉曰：“吾得杀苻登定天下不？”嘉曰：“略得之。”苌怒曰：“得当云得，何略之有！”遂斩之。先此，释道安【释道安出生于公元312年，常山扶柳人（今河北冀州），卫氏望族出身，是一个地道的炎黄子孙。其7岁上学，学习《诗》《书》《易》《礼记》《春秋》等儒家书籍。12岁出家为僧，学习印度佛理。53岁南下襄阳，在襄阳研究佛学15年，颇有建树，成为东晋时期的佛教学者，佛教领袖。释道安最突出的贡献，是用中国传统文化解释外来文化，做到“洋为中用”。】谓嘉曰：“世故方殷，可以行矣。”嘉答曰“卿其先行，吾负债未果去。”俄而道安【释道安。】亡，至是而嘉戮死，所谓“负债”者也。苻登闻嘉死，设坛哭之，赠太师，谥曰文。及苌【后秦之姚苌。】死，苌子兴字子略【姚兴(366—416年)，字子略，京兆郡长安县(今陕西省西安市)人，十六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佛学家，后秦第二位皇帝，武昭帝姚苌嫡长子。】方杀登，“略得”之谓也。嘉之死日，人有陇上见之。其所造《牵三歌谶》【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牵三歌谶》晋王嘉撰,《隋书·经籍志》及两《唐志》均未著录,已散佚。”】，事过皆验，累世犹传之。又著《拾遗录》十卷，其记事多诡怪，今行于世。

目  录

　　序

　　卷一

　　　　春皇庖牺

　　　　炎帝神农

　　　　轩辕黄帝

　　　　少昊

　　　　颛顼

　　　　高辛

　　　　唐尧

　　　　虞舜

　　卷二

　　　　夏禹

　　　　殷汤

　　　　周

　　卷三

　　　　周穆王

　　　　鲁僖公

　　　　周灵王

　　卷四

　　　　燕昭王（五事）

　　　　秦始皇（四事）

　　卷五

　　　　前汉上

　　卷六

　　　　前汉下

　　　　后汉

　　卷七

　　　　魏

　　卷八

　　　　吴

　　　　蜀

　　卷九

　　　　晋时事

　　卷十

　　　　诸名山

　　　　　昆仑山

　　　　　蓬莱山

　　　　　方丈山

　　　　　瀛洲

　　　　　员峤山

　　　　　岱舆山

　　　　　昆吾山

　　　　　洞庭山  

序……………… 萧 绮

【萧绮(生卒年不详)，南朝梁小说家。兰陵(今江苏省常州市)人。曾将前秦王嘉所著而当时已散佚的《拾遗记》重新整理成十卷，并在某些篇章后加有以“录曰”为形式的批评性文字。萧绮的录主要是对《拾遗记》内容的补证、发挥和评价，其思想倾向于儒家。有的地方也涉及对《拾遗记》这部志怪小说得艺术特点的评价，如《虞舜》篇录曰:“特取其爱博多奇之间，录其广异宏丽之靡矣。”“茫茫遐迩，眇眇流文，百家迂阔，各尚斯异，非守文于一说者矣。”序言指出了《拾遗记》的三个特点:一是“爱广”、“博采”，显得十分“宏博”;二是“向奇”、举怪，多采神仙之事；三是“纪事存朴”，文笔简古。这三点也可以说是当时志怪小说的共同特点。】

《拾遗记》者，晋陇西安阳人王嘉字子年所撰，凡十九卷，二百二十篇，皆为残缺【可知在萧绮的时代，《拾遗记》其书既已残缺不全矣。】。

当伪秦之季【伪秦，指十六国时的苻秦。】，王纲迁号【改朝换代。】，五都【指长安、谯（三国·魏皇初二年(221年)封谯郡为 “陪都”。）、许昌、邺（三国·魏为邺都。晋避怀帝讳，改为监漳。此后，历为前秦、后赵、东魏、北齐的首都。）、洛阳等五个都市。】沦覆，河洛之地，没为戎墟【战争带来的废墟。】，宫室榛芜，书藏堙毁【堙(yin)毁：埋没、毁灭。】。荆棘霜露，岂独悲于前王；鞠为禾黍【鞠，穷困，引申为荒芜之意。禾黍，含有离黍之悲的意思。《诗·王风·黍离》篇序云：“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弥深嗟于兹代！故使典章散灭，黉 馆【黉hóng馆，古时的学校。】焚埃，皇图帝册，殆无一存，故此书多有亡散。文起羲、炎【羲炎：伏羲氏、炎帝，传说中的中国上古时的君王。】已来，事讫西晋之末，五运因循【此指阴阳家以水、火、木、金、土五种物质属性的相生相克的循环变化，比附历史上王朝的更替。】，十有四代。王子年【王嘉。】乃搜撰异同，而殊怪必举，纪事存朴，爱广尚奇。宪章稽古之文【宪章稽古：使人效法，与古相合。《礼记·儒引》：“古人与稽。”】，绮综【美丽，有文采。】编杂之部。《山海经》所不载，夏鼎【相传夏禹铸九鼎，象征九州，三代时奉为传国之宝。】未之或存，乃集而记矣。辞趣过诞，意旨迂阔，推理陈迹，恨为繁冗。多涉祯祥之书【祯祥之书：记录吉兆的书籍。】，博采神仙之事，妙万物而为言，盖绝世而弘博矣！

　　世德陵夷【同“陵迟”，迤逦渐平，引申为衰颓。】，文颇缺略。绮更删其繁紊，纪其实美，搜刊幽秘，捃采【收集。捃(jùn )，拾取。】残落，言匪浮诡，事弗空诬。推详往迹，则影彻【影彻：依照、遵循。影，物体投影;彻，道，轨辙。】经史；考验真怪，则叶附图籍【叶附图籍：依附图画书籍。叶(xie)附，犹言依附、根据。】。若其道业远者，则辞省朴素；世德近者，则文存靡丽。编言贯物，使宛然成章。数运【气数，命运。】则与世推移，风政【风俗，政治。】则因时回改。至如金绳鸟篆【金绳鸟篆：古代帝王举行封禅仪式，以金为绳编连玉简，叫做策。将策放在玉匮中，再以金绳缠绕。鸟篆，指篆书。索靖（索靖(239年-303年)，字幼安。敦煌郡龙勒县(今甘肃敦煌)人。西晋将领、著名书法家，敦煌五龙之一。）《草书状》：“仓颉既生，书契是为，科斗鸟篆，类物象形。”】之文，玉牒虫章【玉牒虫章——玉牒，古代帝王封禅郊祀时用的文书。虫章，以虫书(秦时八种书体之一)写成的文章。】之字，末代流传，多乖曩迹【多乖曩迹——多半违背从前的字迹。曩[nǎng ]，以往。】，虽探研鎸写，抑多疑误。及言乎政化，讹乎祯祥，随代而次之。土地山川之域，或以名例相疑；草木鸟兽之类，亦以声状相惑。随所载而区别，各因方而释之，或変通而会其道，宁可采于一说。今搜检残遗，合为一部，凡一十卷，序而录焉。

拾遗记卷一
春皇庖牺

春皇【中国传说之上古帝王。】者，庖牺【庖牺：古帝之名。“庖牺”亦作“伏羲”。】之别号。所都之国，有华胥【华胥氏，即伏羲与女娲之母，是炎帝与黄帝的祖母，是炎黄子孙的共祖。】之洲。神母【即之伏羲与女娲之母——华胥氏。】游其上，有青虹绕神母，久而方灭，即觉有娠，历十二年而生庖牺。【唐·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太暤包牺氏，风姓，代燧人氏继天而王。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蛇身人首，有圣德。”】长头修目，龟齿龙唇，眉有白毫，须垂委地。或人曰：“岁星十二年一周天，今叶以天时【叶，此处读音为(xié)，作动词，释为“合；共同”也。】。”且闻圣人生皆有祥瑞，昔者人皇蛇身九首，肇自开辟【肇：开始。】。于时日月重轮【①即重毂。即指古代皇帝乘坐的车。有两个车毂，取其平稳。汉·蔡邕《独断》卷下：“重毂者，毂外复有一毂。”②日月外围所现之光圈，又谓之“日珥”（1. 日晕的一种。指完整的晕的外侧的小段晕弧。2. 太阳表面上红色火焰状的炽热气体，由氢、氦、钙等元素组成。日全食时肉眼能看见，平时要用分光镜才能看见。）。上古之时，人们以为此是祥瑞之象。③喻指帝王。】，山明海静。自尔以来，为陵成谷，世历推移，难可计算。比于圣德，有逾前皇。礼义文物，于兹始作。去巢穴之居【《庄子·盗跖》：“古者禽兽多而人民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易经·系辞》：“上古穴居而野处。”此皆谓初民未有房屋时之情形。】，变茹腥之食【《礼记·礼运》：“昔者先民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指人类未发明火食之前的生活情形。故，《韩非子·五蠹》云：燧人氏教民“钻燧取火，以化腥臊”，此归功于庖牺也。】，立礼教以导文，造干戈以饰武【整治武功。】。丝桑为瑟，均土为埙【丝桑为瑟，均土为埙：瑟，上古乐器。《世本》：“瑟，庖牺作，五十弦。”均，古同“钧”，造瓦器的转轮。埙，古代用陶土烧制的一种乐器。】。礼乐于是兴矣。调和八风【①八方之风。《吕氏春秋·有始》：“何谓八风？东北曰炎风，东方曰滔风，东南曰熏风，南方曰巨风，西南曰凄风，西方曰飂风，西北曰厉风，北方曰寒风。”《淮南子·墬形训》：“何谓八风？东北曰炎风，东方曰条风，东南曰景风，南方曰巨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飂风，西北曰丽风，北方曰寒风。”《说文·风部》：“风，八风也。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閶闔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东北曰融风。”《左传·隐公五年》：“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陆德明 释文：“八方之风，谓东方谷风，东南清明风，南方凯风，西南凉风。西方閶闔风，西北不周风，北方广莫风，东北方融风。”②八种季候风。《易纬通卦验》：“八节之风谓之八风。立春条风至，春分明庶风至，立夏清明风至，夏至景风至，立秋凉风至，秋分閶闔风至，立冬不周风至，冬至广莫风至。”③ 指八音。《左传·襄公二十九年》：“五声和，八风平。”王引之《经义述闻·春秋左传中》：“古者八音谓之八风。襄 二十九年传：‘五声和，八风平。’谓八音克谐也。”参见“八音”。④佛教语。谓世间能煽动人心之八事：得可意事名“利”，失可意事名“衰”，背后排拨为“毁”，背后赞美为“誉”，当前赞美为“称”，当前排拨为“讥”，逼迫身心名“苦”，悦适心意名“乐”。见《释氏要览下·躁静》。唐 王维《能禅师碑》：“不着三界，徒劳八风。”宋 范成大《偶箴》诗：“情知万法本来空，犹復将心奉八风。”岭南羽衣女士《东欧女豪杰》：“索性枯坐一年，参透那八风不动的道理。”】，以画八卦【中国上古时代的一套具有文化象征意义的符号。用“—”代表阳，用“--”代表阴，用三个这样的符号，组成八种形式，叫做八卦。每一卦形代表一定的事物。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离代表火，震代表雷，艮(gèn)代表山，巽(xùn)代表风，兑代表泽。八卦互相搭配又得到六十四卦，用来象征各种自然现象和人事现象。在中医中，八卦指围绕掌心周围八个穴位的总称。】，分六位【①易学术语。指六十四卦一至六爻的爻位。②)谓君、臣、父、子、夫、妇。】以正六宗【自然界有天、地、春、夏、秋、冬和水、火、雷、风、山、泽之说，佛教亦有因缘宗、假名宗、不真宗、真宗、常宗、圆宗之六宗。】。于时未有书契，规天为图，矩地取法，视五星之文，分晷景【［guǐ yǐng］ 晷表之投影；日影。日晷仪。指时间；光阴。】之度，使鬼神以致群祠，审地势以定川岳，始嫁娶以修人道。庖者，包也，言包含万象。以牺牲登荐【进献的祭品。】于百神，民服其圣，故曰庖牺，亦谓伏羲。变混沌【蒙昧无知。】之质，文宓其教【宓：同密。读音① mì。②fú。宓牺，即伏羲。古同“伏”，“伏羲”亦作“宓羲”。此谓伏羲始兴礼仪周密之教。】，故曰宓牺。布至德于天下，元元【指民众，人民。】之类，莫不尊焉。以木德【秦汉方士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相生相克，附会王朝的命运，以木胜者为木德。】称王，故曰春皇。其明睿照于八区【八方；天下。】，是谓太昊。昊者，明也。位居东方，以含养蠢化【含养：包容养育。形容帝德博厚。蠢化：象养蚕一样哺育万物。】，叶【读音[xié]。和洽。常指声音的调谐。】于木德，其音附角【即指庖牺的声音符合五音的音律，即指宫、商、角、徵、羽五音也。】，号曰“木皇”【木皇，即指伏羲的称号。】。

炎帝神农

炎帝【《太平御览》卷七八引《帝王世纪》：“神农氏姜姓也，母曰任姒，有蟜氏之女名登，为少典妃，游于华阳，有神龙首感女登于常羊，生炎帝。人身牛首，长于姜水，有圣德，以火德王，故号炎帝。”】始教民耒耜，躬勤畎亩之事【畎亩：田地、田间、田野。《孟子·告子下》：“舜发于畎亩之中。”畎亩之事，即指农田劳作之事。】，百谷滋阜【滋阜(zī fù )，犹繁盛。】。圣德所感，无不着焉。神芝发其异色，灵苗擢其嘉颖，陆地丹蕖【丹蕖：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红莲，古人谓之祥瑞之物。莲，又谓之芙蕖，丹蕖，即指红色的芙蕖，所谓红莲花是也。】，骈生如盖【骈生：两两相对而生。丹蕖骈生，其大如伞盖。】，香露滴沥，下流成池，因为豢龙之圃【豢龙：养龙。传说中本为氏名，亦借用为古官名。《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昔有飂（读音（liù 、liáo）。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事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读音（zōng ）。上古的一种釜。亦作姓氏。）川，鬷夷氏其后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龙。】。朱草【朱草是传说中的一种红色瑞草。王者有盛德则此草生。古以为祥瑞之物。又称“朱英”、“赤草”、“赪茎”。《淮南子·本经》：“流黄出而朱草生。”】蔓衍于街衢，卿云【即庆云。一种彩云,古人视为祥瑞。《竹书纪年》卷上:“十四年,卿云见,命禹代虞事。”《史记·天官书》：“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卿云见，喜气也。”清·赵翼《养疾未愈书感》诗：“岁晚沧江几回首，卿云五色丽高旻。”】蔚蔼于丛薄【《淮南子·俶真训》：“聚木曰丛，深草曰薄。”】，筑圆丘【亦称“圆丘圜”。古代帝王冬至祭天的地方。】以祀朝日，饰瑶阶【①玉砌的台阶；亦用为石阶的美称。 ②指积雪的石阶。】以揖夜光【这里的“夜光”，当指月亮。】。奏九天【天的最高处，形容极高。传说古代天有九重。也作“九重天”、“九霄”驰至九天。明·张岱《夜航船·天文部·象纬》九天则指：“东方苍天，南方炎天，西方浩天，北方玄天，东北旻天，西北幽天，西南朱天，东南阳天，中央钧天。”】之和乐【和乐：祥和快乐;和睦欢乐;和睦安乐。《礼记·乐记》：“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百兽率舞【各种野兽一起起舞，形容天下太平。《尚书·舜典》：“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八音克谐【八音：古代对乐器的统称。以金、石、土、革、丝、木、匏、竹为八音。克谐：能够成功。克，能。谐,和谐。。圆满、顺利之意。】，木石润泽【木石：原意指树木和山石，现用来比喻无知觉无感情之物。同时木石也指一种刑具、山水画、宫室等建筑工程。润泽：指雨露滋润；不干枯。】。时有流云洒液【流云：流动的云彩。洒液：天上洒下的雨或雪，抑或霜和露等液体物。】，是谓“霞浆”【指仙露。】，服之得道，后天而老。有石璘【璘：指玉的光彩。如:璘彬,璘斌,璘豳,璘班,璘玢(光彩缤纷的样子);璘璘(明亮闪烁的样子。】之玉，号曰“夜明”【①祭月坛名。②月亮。③珠玉名。】，以暗投水，浮而不灭。当斯之时，渐革庖牺之朴，辨文物之用。时有丹雀衔九穗禾【丹雀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象征祥瑞的赤色雀。是神农曾得其所衔九穗禾。】，其坠地者，帝乃拾之，以植于田，食者老而不死。采峻锾【锾（huán）：①古代质量单位。一锾等于六两。②同“环”，圈形的东西。③钱币，罚金。】之铜以为器。峻锾，山名也。下有金井，白气冠其上。人升于其间，雷霆之声，在于地下。井中之金柔弱，可以缄縢【缄縢（jiān téng）：绳索。封固。意指缄封之书信。】也。

录曰【录曰，皆为南朝·梁之萧绮所撰。下同。】：谨按《周易》云：伏羲为上古【伏羲为上古，文王为中古，孔子为下古。】，观文于天，察理于地，俯仰二仪，经纶万象，至德备于冥昧，神化通于精粹。是以图书着其迹，河洛表其文。变太素之质，改淳远之化，三才【即指天、地、人。《易经·系辞下》：“《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之位既立，四维【《管子·牧民》：“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何为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踰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之义乃张。礼乐【礼仪和音乐。古代帝王常用兴礼乐为手段，以求达到尊卑有序远近和合的统治目的。更引申为一个国家一段时间的社会习俗、典章制度与国民精神。《礼记·乐记》：“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説，管乎人情矣。”孔颖达疏：“乐主和同，则远近皆合；礼主恭敬，则贵贱有序。”】文物【文物是人类在社会活动中遗留下来的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遗物和遗迹。它是人类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是遗存在社会上或埋藏在地下的人类文化遗物。】，自兹而始。降于下代，渐相移袭。《八索》载其遐轨，《九丘》纪其淳化，备昭籍菉，编列柱史【古书名。后代多以指称古代典籍或八卦。《左传·昭公十二年》：“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考验先经，刊详往诰，事列方典，取征群籍，博采百家，求详可证。按《山海经》云：“棠帝之山【原书为“堂庭之山”，其文曰：“南山经之首曰确山。其首曰扶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多棪木，多白猿，多水玉（水晶峨古称。），多黄金。”。见之于《山海经》卷一《南山经》。查：《山海经》未见有这里的这段话。】，出浮水玉。巫闾之地【巫闾：当指北镇神山—医巫闾山。此山在今天的辽宁省北镇市境内。医巫闾山，在《山海经》书中，又有“务隅之山”、“附隅之山”等称谓。】，其木多文。”自非道真俗朴，理会冥旨，与四时齐其契，精灵协其德，祯祥之异，胡可致哉！故使迹感诚着，幽只不藏其宝，只心剪害，殊性之类必驯也。以降露成池，蓄龙为圃，及乎夏代，世载绵绝，时有豢龙之官【《路史·后纪》卷十一：“当舜之时，人来效献龙，求能食之。高阳之后，有董父能求其欲，使豢之。赐之氏白豢龙。封于鬷川，于是始有豢龙之官。”】。考诸遐籍，由斯立矣。

轩辕黄帝

轩辕出自有熊之国【《史记·五帝本纪》：“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轩辕。”《索引》：“有土德之瑞，土黄色，故称黄帝。”《竹书纪年》卷上：“黄帝轩辕氏，母曰附宝（有蟜氏部族的女子，为姒姓。《国语·晋语四》：“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陕西武功漆水河，一说甘肃清水河）成，炎帝以姜水（陕西宝鸡清姜河）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这是中国历史最早记载炎帝、黄帝诞生地的史料。），见大电绕北斗枢星，光照郊野，感而孕。二十五月而生帝于寿丘。元年，帝即位，居有熊。”】。母曰昊枢，以戊己之日生【古人用十天干以纪日，戊己即戊日与己日。戊己属土，土分阴阳。戊为阳土，己为阴土。】，故以土德称王也。时有黄星之祥。考定历纪，始造书契【犹言文字。《释文》：“书者文字。契者，刻木而书其侧。”】。服冕垂衣【服冕：穿着冕服。指做大官。冕服，是古代的一种礼服名称。主要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等构成。是古代帝王举行重大仪式所穿戴的礼服。垂衣：《易经·系辞下》：“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垂衣裳亦省作垂衣，用以称颂帝王的无为而治。】，故有衮龙之颂【衮龙：衮，天子礼服，上画卷龙，所以称衮龙。】。变乘桴以造舟楫，水物为之祥踊【祥，通翔。祥踊，即“翔踊”，亦作“翔涌”。形容速度之快。】，沧海为之恬波【恬波：①平息波澜。②喻使局势平静。】。泛河沉璧【《初学记》卷九引晋之皇甫谧《帝王世纪》：“尧率诸侯羣臣，沉璧於河，受图书，今《尚书中候·握河纪》之篇是也。”后以“握河”指帝王祭祀河神。南朝·齐王融《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方握河沉璧,封山纪石，迈三五而不追，践八九之遥迹。”】，有泽马群鸣【泽马：古人以为表示祥瑞的神马。《阴嬉谶》：“圣人为政，泽马出。”】，山车满野【传说帝王有德，天下太平，则山车出现，古代以为祥瑞之物。《礼记·礼运》“山出器车”，唐人孔颖达疏：“《礼纬·斗威仪》云：‘其政大平，山车垂钩。’注云：‘山车，自然之车。垂钩，不揉治而自圆曲。’”】。吹玉律【玉律：玉制的标准定音器。】，正璇衡【璇衡：亦作“璿衡”、“琁衡”。“璇玑玉衡 ”的省称。指观测天象的仪器。】。置四史【四史：清人梁章钜《称谓录》以为相当于后世之翰林。翰林即文翰之林，犹文苑。】以主图籍，使九行之士以统万国。九行者，孝、慈、文、信、言、忠、恭、勇、义。以观天地，以祠万灵，亦为九德之臣【《尚书·皋陶谟》：皋陶曰：为政“行有九德”，九德如是：“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即“宽宏而又坚栗，柔顺而又卓立，谨厚而又严恭，多才而又敬慎，驯服而又刚毅，正直而又温和，简易而又方正，刚正而又笃实，坚强而又良善。”】。薰风至【熏风：薰亦作熏，谓和风。《吕氏春秋·有始》：“东南曰熏风。”】，真人集【真人：修真得道之人。即仙人。】，乃厌世【厌弃人间，犹言仙逝。《庄子·天地》：“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于昆台之上，留其冠、剑、佩、舄【舄（xì），鞋子。】焉。昆台者，鼎湖之极峻处也，立馆于其下。帝乘云龙而游。殊乡绝域【殊乡，仙乡。绝域，极远之地。】，至今望而祭焉。帝以神金铸器，皆铭题。及升遐【故称帝王死，抑或仙人升天。】后，群臣观其铭，皆上古之字，多磨灭缺落。凡所造建，咸刊记其年时，辞迹皆质。诏使百辟【指诸侯。】群臣受德教者，先列珪玉于兰蒲席上，燃沉榆之香，舂杂宝为屑，以沉榆之胶和之为泥，以涂地，分别尊卑华戎之位也。【事出《封禅记》。】 帝使风后负书，常伯荷剑，旦游洹流，夕归阴浦，行万里而一息。洹流如沙尘，足践则陷，其深难测。大风吹沙如雾，中多神龙鱼鳖，皆能飞翔。有石蕖青色，坚而甚轻，从风靡靡，覆其波上，一茎百叶，千年一花。其地一名“沙澜”，言沙涌起而成波澜也。仙人宁封食飞鱼而死，二百年更生，故宁先生游沙海七言颂云：“青蕖灼烁【灼烁（zhuó shuò），形容光彩鲜明的样子。】千载舒，百龄暂死饵飞鱼。”则此花此鱼也。

少昊

少昊【《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高阳有圣德焉。黄帝崩，葬桥山。其孙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帝颛顼也。”】以金德王。母曰皇娥，处璇宫【美玉装饰的宫殿。】而夜织。或乘桴【桴：小筏。】木而昼游，经历穷桑【古之地名。在今山东省曲阜北部。】沧茫之浦。时有神童，容貌绝俗，称为白帝之子，即太白【即金星神。】之精。降乎水际，与皇娥宴戏，奏㛹娟【㛹（pián），㛹娟，美貌。】之乐，游漾忘归。穷桑者，西海之滨，有孤桑之树，直上千寻【寻：古代以八尺为寻。】，叶红椹【椹（zhēn），砧板。（shèn）桑树的果实。此处当读shèn。】紫，万岁一实，食之后天而老。帝子与皇娥泛于海上，以桂枝为表【指桅杆。】，结薰茅为旌【古代用羽毛装饰的旗子。】，刻玉为鸠【鸤鸠，即布谷鸟。】，置于表端，言鸠知四时之候【四时有二十四节气。每一节气有三候，二十四节气共有七十二候。】，故《春秋传》曰“司至”【司四时之至。】是也。今之相风【古代候风仪器。以木或铜为之，其形如乌，故又名象风乌。】，此之遗像也。帝子与皇娥并坐，抚桐峰梓瑟。皇娥倚瑟而清歌曰：“天清地旷浩茫茫，万象回薄化无方。涵天荡荡望沧沧，乘桴轻漾着日傍。当其何所至穷桑，心知和乐悦未央。”俗谓游乐之处为桑中也。《诗》中《卫风》云：“期我乎桑中。”盖类此也。白帝子答歌：“四维八埏【四隅八方。】眇难极，驱光逐影穷水域。璇宫夜静当轩织。桐峰文梓千寻直，伐梓作器成琴瑟。清歌流畅乐难极，沧湄海浦来栖息。”及皇娥生少昊，号曰穷桑氏，亦曰桑丘氏。至六国时，桑丘子著阴阳书，即其余裔也。少昊以主西方，一号金天氏，亦曰金穷氏。时有五凤，随方之色【五凤随五方之色。东方青色，南方赤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中央黄色。】，集于帝庭，因曰凤鸟氏。金鸣于山，银涌于地。或如龟蛇之类，乍似人鬼之形，有水屈曲亦如龙凤之状，有山盘纡亦如屈龙之势，故有龙山、龟山、凤水之目也。亦因以为姓，末代为龙丘氏，出班固《艺文志》；蛇丘氏，出《西王母神异传》。

颛顼
其一

帝颛顼高阳氏【①上古部落联盟首领。颛顼[zhuān xū](约公元前2514年―约公元前2437年)，中国上古时期的部落联盟首领之一。被后世尊为“帝”，列入五帝之一。②传说中的古国名。《山海经·大荒南经》：“有国曰颛顼，生伯服，食黍。”③姓氏。颛顼，为复姓，是颛顼的嫡系后裔为纪念他，而改自己的“姬姓”为“颛顼姓”。】，黄帝孙，昌意之子。昌意出河滨，遇黑龙负玄玉图【玄玉：黑赤色的玉。图：河图的简称。】。时有一老叟谓昌意云：“生子必叶水德而王。”【叶：读xié。和洽；合，共同；协助，帮助。此语亦解为：你生子合于水德而称王。】至十年，颛顼生，手有文如龙，亦有玉图之像。其夜昌意仰视天，北辰【北极星。】下，化为老叟。及颛顼居位，奇祥众祉【福。】，莫不总集；不禀正朔者【①古代改朝换代时新立帝王颁行的新历法，后亦泛指历法。《礼记·大传》：“改正朔，易服色。”孔颖达疏：“改正朔者，正谓年始；朔谓月初，言王者得政，示从我始，改故用新，随寅、丑、子所损也。 周子、殷丑，夏寅，是改正也；周半夜、殷鸡鸣、夏平旦，是易朔也。”②一年中的第一天,即农历正月初一。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大内》：“每遇大礼，车驾斋宿，及正朔朝会於此殿。”】，越山航海而皆至也。帝乃揖四方之灵，群后执珪以礼，百辟各有班序【群后、百辟：均指各国诸侯。班序：依次排列。】。受文德者，锡以钟磬；受武德者，锡以干戈。有浮金【一种轻质的金属。东汉·郭宪《洞冥记》卷二：元鼎元年，起招仙阁于甘泉宫西。编翠羽麟毫为帘，青琉璃为扇，悬黎火齐为床，其上悬浮金轻玉之磬。浮金者，色如金，自浮于水上；轻玉者，其质贞明而轻。】之钟，沉明之磬，以羽毛拂之，则声振百里。石浮于水上，如萍藻之轻，取以为磬，不加磨琢。及朝万国之时，乃奏《含英》之乐【含英，乐曲名。汉·班固《西都赋》：翡翠火齐，流耀含英。】，其音清密，落云间之羽，鲸鲵【鲸。雄曰鲸，雌曰鲵。】游涌，海水恬波【恬波，平息波澜。】。有曳影之剑【曳影：即摇影。曳影之剑，神剑之名。传说颛顼有这样一柄曳影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则克伐；未用之时，常于匣里如龙虎之吟。

其二

溟海之北【溟海，①神话传说中的海名。②大海。③指沙漠。《列子·汤问》：“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晋·葛洪《抱朴子·广譬》：“登玄圃者，悟丘阜之卑；浮溟海者，识池沼之褊。”】，有勃鞮之国【勃鞮，读音bó dī。春秋时期，晋国有宦官名寺人披，谓之勃鞮。】。人皆衣羽毛，无翼而飞，日中无影，寿千岁。食以黑河水藻，饮以阴山桂脂。凭风而翔，乘波而至。中国气暄，羽毛之衣，稍稍自落，帝乃更以文豹为饰。献黑玉之环，色如淳漆。贡玄驹千匹。帝以驾铁轮，骋劳殊乡绝域。其人依风泛黑河以旋其国也。

其三

闇河【闇河，即地下河。又称“暗河”或“伏流”。因喀斯特(岩溶)作用，在大面积石灰岩地区会形成溶洞和地下通道，地面河流往往经地面溶洞，潜入地下形成暗河，称“地下河”。】之北，有紫桂成林，其实如枣，群仙饵焉。韩终【古仙人名。又说秦始皇时的方士。《史记·秦始皇本纪》：“因使韩终、 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采药四言诗曰：“闇河之桂，实大如枣。得而食之，后天而老。”

高辛
其一

帝喾【帝喾，名喾（一名夋），号高辛氏，是黄帝曾孙，玄嚣孙子，父亲叫蟜极，颛顼是他的堂房伯父。相传帝喾生于穷桑(西海之傧)，母因踏巨人足迹而生。】之妃，邹屠氏之女也。轩辕去蚩尤【蚩尤，是上古时代九黎部落联盟的领袖，也是牛图腾和鸟图腾氏族，首领，有兄弟八十一人（约81个氏族部落）个个本领非凡，骁勇善战。】之凶，迁其民善者于邹屠之地，迁恶者于有北之乡。其先以地命族，后分为邹氏、屠氏。女行不践地，常履风云，游于伊、洛。帝乃期焉，纳以为妃。妃常梦吞日，则生一子，凡经八梦，则生八子。世谓为“八神”，亦谓“八翌”，翌，明也，亦谓“八英”，亦谓“八力”，言其神力英明，翌成万象，亿兆流其神睿焉。

其二

有丹丘之国【丹丘在浙江宁海县南。相传此处为神仙聚居之地。丹丘国系由此附会。】，献码瑙瓮，以盛甘露。帝德所洽【适合。】，被【通披。】于殊方，以露充于厨也。码瑙，石类也，南方者为之胜。今善别马者，死则破其脑视之。其色如血者，则日行万里，能腾空飞；脑色黄者，日行千里；脑色青者，嘶闻数百里；脑色黑者，入水毛鬣不濡，日行五百里；脑色白者，多力而怒。今为器多用赤色，若是人工所制者，多不成器，亦殊朴拙。其国人听马鸣则别其脑色。丹丘之地，有夜叉【亦作药叉，梵语译音。】驹跋之鬼【当作跔跋（音jū bá）。独腿而行。】，能以赤马脑为瓶、盂及乐器，皆精妙轻丽。中国人有用者，则魑魅不能逢之。一说云，马脑者，言是恶鬼之血，凝成此物。昔黄帝除蚩尤及四方群凶，并诸妖魅，填川满谷，积血成渊，聚骨如岳。数年中，血凝如石，骨白如灰，膏流成泉。故南方有肥泉之水【肥泉，古水名。又名泉源水。在今河南省淇县境，东南流入卫河。】，有白垩之山【白垩，白色的土状物。是非晶质的石灰岩，亦是制造石灰及瓷器的原料。也称为“白土粉”、“白土子”、“白善”、“白墡”、“白墠”。】，望之峨峨，如霜雪矣。又有丹丘，千年一烧，黄河千年一清，至圣之君，以为大瑞。丹丘之野多鬼血，化为丹石，则码瑙也。不可斫削雕琢，乃可铸以为器也。当黄帝时，码瑙瓮至，尧时犹存，甘露在其中，盈而不竭，谓之宝露，以班赐【分赐。】群臣。至舜时，露已渐减。随帝世之污隆，时淳则露满，时浇则露竭。及乎三代，减于陶唐【指尧。尧始居于陶丘，后为唐侯，故称。】之庭。舜迁宝瓮【即指玛瑙瓮，因其瓮盛宝露而名之。】于衡山之上，故衡山之岳有宝露坛【舜南巡，在衡山建宝露坛。后又有大禹南巡，为祭祀舜而在此建紫金台。《大清一统志》记载:“禹南巡，至衡山，筑紫金台，望九疑而祭舜。”】。舜于坛下起月馆【舜于宝露坛上所建之望月之馆。】，以望夕月。舜南巡至衡山，百辟群后【百辟，指诸侯。后，古指官长。】皆得露泉之赐。时有云气生于露坛，又迁宝瓮于零陵之上。舜崩，瓮沦于地下。至秦始皇通汨罗【水名，源出于江西修水县西南山中，称为汨水。西南流，入湖南省境，经湘阴东北有罗水，发源于岳阳县。合称汨罗江。】之流为小溪，径从长沙至零陵，掘地得赤玉瓮，可容八斗，以应八方之数，在舜庙之堂前。后人得之，不知年月。至后汉东方朔识之，朔乃作《宝瓮铭》曰：“宝云生于露坛，祥风起于月馆，望三壶如盈尺，视八鸿如萦带。”三壶，则海中三山也。一曰方壶，则方丈也；二曰蓬壶，则蓬莱也；三曰瀛壶，则瀛洲也。形如壶器。此三山上广、中狭、下方，皆如工制，犹华山之似削成。八鸿者，八方之名；鸿，大也。登月馆以望四海三山，皆如聚米萦带者矣。

唐尧
其一

帝尧【尧，帝喾次子，初封陶，后徙唐，故史称唐尧。在位九十八年，传位于舜。】在位，圣德光洽【广博。】。河洛之滨，得玉版【刊刻文字的玉石板。】方尺，图天地之形。又获金璧之瑞，文字炳列，记天地造化之始。四凶【即指不服从舜控制的四个部族首领：共工、欢兜、三苗、殛鲧。】既除，善人来服，分职设官，彝伦攸叙【叙:顺。治国安民的常理施行顺遂。语出《尚书·洪范》:“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乃命大禹，疏川潴泽。有吴之乡，有北之地，无有妖灾。沉翔之类【沉翔，即指游鱼、飞鸟之类。】，自相驯扰【驯服柔顺。】。幽州之墟，羽山之北，有善鸣之禽，人面鸟喙，八翼一足，毛色如雉，行不践地，名曰青鸐【读音（dí），山鸡，即山雉。神话传说中以为善鸣的吉祥之鸟。】，其声似钟磬笙竽【四种乐器。钟和罄。钟为金属类，如编钟等，罄为石和玉制作的打击乐器，如编磬等。笙和竽。因形制相类，故常联用。竽亦笙属乐器，有三十六簧。】也。《世语》曰：“青鸐鸣，时太平。”故盛明之世，翔鸣薮泽，音中律吕，飞而不行。至禹平水土，栖于川岳，所集之地，必有圣人出焉。自上古铸诸鼎器，皆图像其形，铭赞至今不绝。

其二

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槎【槎，竹或木制成的筏子。巨槎，传说中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竹木筏。】浮于西海，槎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之出入矣。槎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名曰“贯月槎”，亦谓“挂星槎”【贯月槎、挂星槎，是否即是当今人类研究的宇宙飞船？！】，羽人【羽人，中国古代神话中的飞仙，与其他的仙人不同，有翅膀。《楚辞·远游》：“仍羽人於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指身长羽毛或披羽毛外衣能飞翔的人。最早出现在《山海经》，称羽民。】栖息其上。群仙含露以漱，日月之光则如冥矣。虞、夏之季，不复记其出没。游海之人，犹传其神伟也【贯月槎，抑或挂星槎，当与现在人类研究的UFO(Unidentified Flying Object )，即不明飞行物。不明飞行物是指不明来历、不明空间、不明结构、不明性质，但又漂浮、飞行在空中的物体。此文所及的贯月槎、挂星槎，以及羽人，与今天的UFO相类也。】。西海之西，有浮玉山【天目山，古称浮玉山。素有“大树华盖闻九州”之誉的天目山，地处浙江省西北部临安市境内，浙皖两省交界处。主峰仙人顶海拔1506米。“天目”之名始于汉，有东西两峰，顶上各有一池，长年不枯，故名。】。山下有巨穴，穴中有水，其色若火，昼则通眬不明，夜则照耀穴外，虽波涛灌荡，其光不灭，是谓“阴火”。当尧世，其光烂起，化为赤云，丹辉炳映，百川恬澈。游海者铭曰“沉燃”，以应火德之运也【亦作“沈燃”。谓阴火。海水遇阴晦发光，如燃火。此为海中生物所发之光。秦汉方士附会为火德之徵。】。

其三

尧在位七十年，有鸾雏【鸾，指传说中的凤凰。如青鸾。青鸾是常伴西王母的神鸟，也是西王母的信使，世间只此一只。】岁岁来集，麒麟【麒麟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形状像鹿，头上有角，全身有鳞甲，尾像牛尾。古人称之为仁兽、瑞兽，拿它象征祥瑞。】游于薮泽，枭鸱【即猫头鹰。旧时以为恶鸟，因亦喻恶人。《诗经·大雅·瞻卬》“为枭为鸱”。汉·郑玄笺：“枭鸱，恶声之鸟。”】逃于绝漠。有秖支之国献重明之鸟【重明，谓之重瞳子。《淮南子·修务》：“舜二瞳子，是谓重明。”】，一名“双睛”，言双睛在目。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毛羽，肉翮而飞。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饴以琼膏，或一岁数来，或数岁不至。国人莫不扫洒门户，以望重明之集。其未至之时，国人或刻木，或铸金，为此鸟之状，置于门户之间，则魑魅丑类自然退伏。今人每岁元日，或刻木铸金，或图画为鸡于牖上，此之遗像也。

虞舜
其一

虞舜【虞舜，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领袖。姚姓，有虞氏，名重华。】在位十年，有五老【五老是神话传说中的五星—金、木、水、火、土—之精。《竹书纪年》卷上：“率舜等升首山，遵河渚，有五老游焉，盖五星之精也。”】游于国都，舜以师道尊之，言则及造化之始。舜禅于禹，五老去，不知所从。舜乃置五星【金、木、水、火、土五行星。五星连见于天，古人视为吉祥。】之祠以祭之。其夜有五长星出，薰风【八风之一。即和风，特指夏天由南向北吹的风。《吕氏春秋·有始》：“东南曰薰风。”相传舜唱《南风歌》，有“南风之薰兮”句，见《孔子家语·辩乐》。后因以“薰风”指《南风歌》。】四起，连珠合璧，祥应备焉。万国重译【译当作绎。络绎也。】而至。有大频之国，其民来朝，乃问其灾祥之数。对曰：“昔北极之外，有潼海之水【其一：在四川省梓潼县境。《说文解字》“潼，潼水也，出广汉梓潼北界，南入垫江（垫江位于重庆市东北部，距重庆主城区120公里。）。”此潼水，当指梓潼水，即曰潼江水。潼江水古名驰水、潼水、五妇水。潼江是涪江的主要支流，发源于江油县境龙门山地，南流经梓潼、盐亭两县，至射洪县龙宝乡境西注涪江，全长296公里，流域面积5220平方公里。其二：在安徽省五河县境。《水经注》卷三十《淮水》：“淮水又东至巉石山，潼水注之。”《明史·河渠志五》：“（淮河）又经五河县南，而纳浍、沱、漴、潼诸水，势盛流疾。”其三：在陕西省潼关县境。李善注：“《雍州图经》曰：‘潼水在华阴县界。’”】，渤潏【音（bó yù）。水沸涌貌。】高隐于日中。有巨鱼大蛟，莫测其形也。吐气则八极【八方极远之地。《庄子·田子方》：“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皆暗，振鬐则五岳波荡。当尧时，怀山为害，大蛟萦天，萦天则三河俱溢，海渎同流。”三河者，天河、地河、中河是也。此三水有时通壅，至圣之治，水色俱澄，无有流沫。及帝之商均【舜之子。相传舜以商均不肖，乃使伯禹继位。事见《孟子·万章上》﹑《史记·五帝本纪》。常与尧子丹朱并用为不肖子之典实。】，暴乱天下，则巨鱼吸日，蛟绕于天，故诬妄也。此言吸日而星雨皆坠，抑亦似是而非也。故使后来为之回惑，托以无稽之言，特取其爱博多奇之间，录其广异宏丽之靡矣。舜葬苍梧之野【《山海经·大荒南经》：“南海之中，有氾天之山，赤水穷焉。赤水之东，有苍梧之野，舜与叔均之所葬也。”郭璞注：“叔均，商均也。舜巡狩，死于苍梧而葬之。商均因留，死亦葬焉。墓今在九疑之中。”《山海经·海内经》：“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长沙零陵界中。”郭璞注：“其山九谷皆相似，故云九疑。”】，有鸟如雀，自丹州【西魏废帝三年(公元554年)改汾州置，以丹阳川得名。治所在义川(今陕西宜川东北，唐迁今宜川，宋改宜川)。辖境相当今宜川县地。蒙古至元六年(1269年)废。】而来，吐五色之气，氤氲如云，名曰凭霄雀【传说中的神鸟。能吐五色云气，其形变化无常。】，能群飞衔土成丘坟。此鸟能反形变色，集于峻林之上。在木则为禽，行地则为兽，变化无常。常游丹海【神话传说中的海名。 东汉·梁竦（东汉文学家、易学家，九江太守梁统之子，汉和帝外祖父。）《悼骚赋》：“临 岷川 以愴恨兮，指 丹海 以为期。”】之际，时来苍梧之野。衔青砂珠，积成垄阜，名曰“珠丘”【传说中的古迹。】。其珠轻细，风吹如尘起，名曰“珠尘”【轻细如尘的青砂珠。传说为仙药，人服之可长生。】。今苍梧之外，山人采药，时有得青石，圆洁如珠，服之不死，带者身轻。故仙人方回《游南岳七言赞》曰：“珠尘圆洁轻且明，有道服者得长生。”【方回，是上古时代的方姓著名人物，也是传说中的古仙人。相传于唐尧时曾隐于五柞山，尧聘为闾士，炼食云母粉，为人治病。道成，被劫持，闭于室中，求其传道。方回于是化身而去，以"方回"印封其户。时人言得回一丸泥涂门，终不可开。事见汉刘向《列仙传·方回》。】

其二

冀州【冀州历史悠久，上古时期，黄帝划野分州，冀为“九州之一”。大禹治水后，重新划分九州，冀为“九州之首”。河北省简称“冀”，即源于此。】之西二万里，有孝养之国。其俗人年三百岁，而织茅为衣，即《尚书》“岛夷卉服”【《书·禹贡》：“岛夷卉服。”孔传：“南海岛夷，草服葛越。”孔颖达疏：“舍人曰：‘凡百草一名卉’，知卉服是草服、葛越也。葛越，南方布名，用葛为之。”】之类也。死，葬之中野，百鸟衔土为坟，群兽为之掘穴，不封不树。有亲死者，克木为影，事之如生。其俗骁勇，能啮金石，其舌杪方而本小。手搏千钧，以爪画地，则洪泉涌流。善养禽兽，入海取虬龙，育于圜室，以充祭祀。昔黄帝伐蚩尤，除诸凶害，独表此处为孝养之乡，万国莫不钦仰，故舜封为孝让之国。舜受尧禅，其国执玉帛来朝，特加宾礼，异于余戎狄也。爰及鸟兽昆虫，以应阴阳。至亿万之年，山一轮，海一竭，鱼蛟陆居，有赤乌如鹏，以翼覆蛟鱼之上。蛟以尾叩天求雨，鱼吸日之光，冥然则暗如薄蚀矣，众星与雨偕坠。舜乃祷海岳之灵，万国称圣。德之所洽，群祥咸至矣。

其三

南浔之国，有洞穴阴源，其下通地脉。中有毛龙、毛鱼，时蜕骨于旷泽之中。鱼、龙同穴而处。其国献毛龙，一雌一雄，故置豢龙之官。至夏代养龙不绝，因以命族。至禹导川，乘此龙。及四海攸同，乃放河汭。

　　录曰：按《春秋传》云：“星陨如雨，而夜犹明。”《淮南子》云：“麒麟斗而日月蚀，鲸鱼死而彗星见。”夫盈虚薄蚀，未详变于圣典；孛彗妖沴【孛彗，即孛星和彗星。孛，古人指光芒四射的一种彗星。旧谓彗孛出现是灾祸或战争的预兆。妖沴，妖气。因天气反常而造成的伤害和破坏。】，著灾异于图册。麒麟斗，鲸鱼死，靡闻于前经。求诸正诰【诰，①古代统治者一种训诫勉励的文告。②封建帝王对臣子任命或封赠的文字。】，殆将昧焉。

录曰：自稽考群籍，伏羲至于轩辕、少昊、高辛、唐、虞之际，禅业相袭，符表名类，未若尧之盛也。按《易纬》云：尧为阳精【指太阳。《礼记·月令》“月令第六”唐 孔颖达 疏：“月是阴精，日为阳精。”】，叶德乾道【乾道，即天道。】，粤若【粤若，发语词。用于句首以起下文。】稽古，是谓上圣。惟天为大，惟尧则之。禅业有虞，所谓契叶符同【契叶，约合，契约相合。暗指合乎天意。符同，符信相同。古人用为凭信之物称为符。】，明象日月。盖其载籍遐旷，算纪绵远，德业异纪，神迹各殊。考传闻于前古，求金言于中世，而教道参差，祥德递起，指明群说，能无彷彿！精灵冥昧，至圣之所不语【至圣，意指孔子。孔子有“子不语怪、力、乱、神。”见之于《论语·述而篇》。】，安以浅末，贬其有无者哉！刘子政曰：“凡传闻不如亲闻，亲闻不如亲见。”何则？神化欻忽【欻忽（xū hū）。忽然;迅疾貌。】，出隐难常，非肤受之所考算，恒情之所思测。至如龙火鸟水之异，云凤麟虫之属，魍魉百怪之形，欻忽之像，凭风云而自生，因金玉而相化，未详备于夏鼎，信莫记于山经。“贯月槎”【是否为今人研究的ufo事件？！】之诞，重明桂实【重明，两重光明。谓光明相继不已。《离》为火、为日；重卦《离》为下离上离。故称。又，传说有神鸟，曰“重明鸟”。其眼睛为重瞳。桂实】之说，阳燎出于冰木，阴虫生于炎山，易肠倒舌之民，蜕骨龙肉之景，凭风云而托生，含雨露而蠢育，已表怪于众图，方见伟于群记。茫茫遐迩，眇眇流文，百家迂阔，各尚斯异，非守文于一说者矣。

（2024-01-14）